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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萍萍!”

    萍萍停步侧首,看向柳湛,并没有刻意躲避,只平静道:“我还要回花房驱虫。”

    柳湛心底叹气,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,她驱得哪门子虫啊。

    他柔声带笑:“我和你一起驱吧。”

    萍萍没说同意,也没拒绝,抬腿继续往花房走,柳湛赶紧追上。

    “你打算怎么驱虫?”他追着问,正好经过后厨,烟囱里冒着烟,灶前的厨娘并帮厨却停下手中活计,隔着窗缝注视萍萍和柳湛。

    “我打算试试用麻布裹着筷子头,一只只捋出来。”萍萍如实告知。

    柳湛刚想拍马屁说这法子妙,就听她续道:“这是赵兄教我的法子。”

    柳湛一噎,还得赔笑:“赵兄是谁?”

    不敢让萍萍看出一丝怒妒。

    “就是方才抱女娃娃上来的。”

    柳湛旋即对上号,想说一个铁匠懂养花吗?

    怕惹萍萍不高兴,话噎在嘴里,不敢说。

    萍萍找来竹筷,裹好麻木,柳湛堆笑:“一双筷子,正好分我一只。”

    萍萍沉默片刻,递给他一只,柳湛也不顾麻木脏,立马抓紧筷子头,仿佛牵住了她的手,脸上一阵恍惚笑意。

    萍萍专心致志,一只只捋虫,再也没瞥柳湛。

    柳湛看那些白白黑黑的虫子竟比自己有吸引力。

    他满腹言语,极力摁下,等蛀虫快挑完了,才敢颤着声音问她:“你这两年……过得好吗?”

    萍萍扬首,冲柳湛绽放灿烂笑容:“好极了!”

    他一下子眉眼皆定住,分唇,呆滞。

    少倾,缓缓读萍萍的眼神和表情,她没有骗人,这两年是真的过得好。他心中生出无限欣慰,却也难过,这对清亮灿烂的眸子,里面再也瞧不见半分爱恋。

    这就是她离开且不愿回宫的原因?

    她不爱他,要去爱谁?

    柳湛等了许久,都没有等到萍萍反问他过得好不好,她甚至懒得客套。

    柳湛心底生起一股悲凉,面色哀戚:“我这两年过得很不好,独守空房——”他说时一直凝睇萍萍,见她分唇似要开口,他却突然怕了,她怕说些什么立后纳妃,广开后宫的言论。柳湛急忙改口:“从前的事我已经都记起来了,以前是我对不住你,废后的恶行我已经昭告天下,还给兰姨她们都立了衣冠冢。”

    其实他还给萍萍家里平了反,已经知晓了她的姓氏,却仍顾忌兰姨当年言语,怕她伤心,踌躇不敢告知。

    萍萍心头想的却是,旁人视之如山压,难翻案的冤情,天子挥一挥手就能移山。

    她不由不耐烦道:“你走吧,下山去,别再找我了。”

    第一百零九章 人留古寺悟前因

    柳湛身往萍萍方向倾了些:“我——”

    话未出口, 手上的竹筷就被萍萍抽走了。

    她站起身,但凡这会下山,她都会催促, 因为待会天黑, 山路就不好走了。可轮到柳湛, 她却顾忌起来,担心这么一说多,他反而借口天黑留宿。

    于是萍萍只道:“你快走吧。”

    语气比方才温和些。

    柳湛深深凝睇:“好。”

    而后才起身。

    萍萍伫立原地, 似要目送, 柳湛于是出花房,沿着下山路走, 一大拨随侍陆续跟上。

    萍萍等众人身影都全部消失在视线里,确定下山了,才转身回房。

    将黑未黑,山暗天红,草木浓绿,柳湛竟在下山路上偶遇张安——他不是早抄完那什么名册了吗?怎么这会才走?

    柳湛微不可察挑眉。

    与张安同行的是位负责搬运善堂米面的挑夫,下午亦听了一嘴, 瞅见柳湛, 立刻肘拐张安, 让张安也回头。

    不知所以然的张安回首, 这才发现柳湛,他和赵铁匠不同,并未知难而退, 旁边挑夫打趣说他难追了,张安便点头:“是难了,原打算乡试后提亲, 现下得会试了。”

    “哎哟,你要考举人!”挑夫竖大拇指,“有志气。”

    柳湛在后听着,此类从来懒得插话,但一想到书生考乡试是为了娶萍萍,就忍不了,不咸不淡开口:“中了县试,还要三年才得秋闱,寒来暑往,沧海桑田。”

    挑夫和张安熟,眼睛眺着柳湛,给张安帮腔:“张安,有人嫌年岁长,那你就先成家后立业嘛,生几个娃儿再考状元!”

    张安却摇头:“当今官家年近三十仍未立后,亦无子嗣,想来也是遵循大丈夫先立身,我等匹夫又着急什么?”

    张安说时,面上不自禁浮现敬仰尊崇之色。

    柳湛噎住,之后沿路,沉默如山。

    *

    翌日,天蒙蒙亮。

    萍萍去善堂的伙房用早膳,今日统一吃汤饼,煮好的无汤面添上辣子、花生葱和花,再浇一勺带肉沫的卤汁。

    汤饼已先配好数十碗,来一个人就发一碗,轮到萍萍,明明瞥见碗内葱花,她还是接过,道了声谢。

    此时伙房里人不多,她挑了张空桌坐下,手探向筷筒,却有一人先她一步抽了双筷子,接着在她对面落座。

    萍萍眼往上抬,见是柳湛——他今日亦是锦袍玉带,但打扮明显比昨日讲究许多。

    柳湛未同萍萍对视,径直端来她那碗,帮挑出葱。

    “你昨日不是下山了吗?”萍萍问。

    “昨日下山,今日上山。”柳湛专注挑葱,头也不抬。

    萍萍抿了下唇,伏低身子,声亦压到最低:“你天天在山里,是要弃国家大事于不顾吗?!”

    柳湛微笑,家国先于儿女情长,这正是他钟情的萍萍。

    “放心,我还没那么昏聩。”他笑

    着说。

    “萍萍,这位是谁呀?”人一多起来,就有忍不住凑近打听的。

    萍萍张嘴时,柳湛已转身,甭管认识不认识,就笑答:“旧人。”

    不是官人,旧人总算吧?

    萍萍合唇、默认。

    “哦?哦——”打听的婆子一音四声,起承转合,“那大官人怎么称呼?”

    “晚辈姓柳。”

    “国姓呀!”婆子拔高嗓门追问,“大官人家里做什么的?”

    “晚辈从前和萍萍在润州开汤饼店。”柳湛看向萍萍,敛笑,凝眸,“后来我不对,把她气跑了。”

    一跑就跑出几千里。

    婆子旋即回首,同另一张四人桌挤的八名婆子和小娘子对视、挑下巴、点头——说什么来着?

    大家都猜对了吧。

    婆子回头,接着四、五名小娘子亦走过来,你一言我一语:“气跑娘子,那是你不对。”

    “活该你娘子不认你,气反过来,多受一受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哄哄萍萍。”

    萍萍辩称不是娘子官人,却被淹没在如浪人声中。

    她无奈鼻息出了口气。 记住本站网址,Www.biquxu1.Cc,方便下次阅读,或且百度输入“ biquxu1.cc ”,就能进入本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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