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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听见开门声,女孩腾地站起身,两只骄矜的杏眼疾视过来,“谁?!”

    “我来帮黎老师找道具。”他收回去寻开关的手。

    女孩左顾右盼,走到一张折叠椅旁,拿起上面绣满莲花的白手帕,“是这个么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黎风闲上前。

    走近几步才看见,女孩脚上着了双高靴,底很厚,很瓷实,是小生的厚底鞋。

    他伸手去接那块帕子,女孩手腕一翻,手帕转成一朵落花揉进她的掌心。

    目光上下把他看了个遍,女孩问他:“你也是这里的学生?我怎么没见过你?”

    “我们不在一个班,我是黎老师的学生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女孩绷着的项背乍然一松,递上手帕,“唱闺门旦的。”她给他下定义。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黎风闲接过帕子,方方正正一小块,返身要走,女孩又叫住他,“我叫姚瑶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到十岁,他第一次和姚瑶在闲庭搭戏,唱的是《琴挑》一折,砌末简陋,观众只有黎音和林振山两个人。

    其余学生被关在门外,叠罗汉一样趴在门板上偷听。

    姚瑶踩着三寸高靴上台,头戴必正巾,白玉玲珑,飘带悬垂,一袭水蓝色长衫渺然若仙,亮嗓唱道:“月明云淡——”

    吐字清,行腔婉。

    她自袖中取出折扇,平展开,掌朝下左角指出,目视左边,圆场至台中间。

    左脚滑至右脚后,双手持扇于胸。

    宕三眼转橄榄腔,吸足气唱:“——露华浓。”

    未轮到陈妙常出场,黎风闲在台边等待。

    不看姚瑶的表情、不看姚瑶的身板,只看她走动的一双脚。

    那双笨重的厚底靴下,十块趾甲全是淤血,长时间挤着压着磨着,趾头两侧起满茧子,骨骼生长也变了形。

    她把自己穿进最好的行头里,直率飒爽、脚踏实地,不曾显露过一丝怯弱。

    “喂你们知道吗,姚瑶是姚政行的孙女儿。”

    “姚……政行?那不是去年富豪排行——”

    “嘘!要死啊你!”

    “她来闲庭干嘛?大小姐微服出巡体验人间疾苦?”

    “人家能跟咱们一样吗?有钱人就爱整些冷门的东西玩玩。”

    化妆室四面都有桌椅,黎风闲这边只坐了他一人,后面五六个人围着另一位扮妆的小生。

    干粉敷面,眼膛染了点红胭脂,肩上披一件紫色及足褶子,领口四角有五彩丝线绣的锦花,是出演张君瑞的戏服。

    “她玩她的呗,反正这次评考第一绝逼是旭哥。”

    “旭哥”放下描妆的笔,一肘子杵那人肚子上,杵得他哎哟一声,笑骂:“滚!别他妈毒奶我!”

    “就是就是,滚吧你!”

    咯吱一声响,门从外头推开,姚瑶捧着衣箱,拿膝盖顶开门板,行步如风地走进屋子。

    男生们全体噤声。

    该拉椅子的拉椅子,做道具的做道具。

    衣箱重重搁到黎风闲椅边,“头面都在这儿呢。”姚瑶拍了拍手上的灰,“不知道谁放楼上琴房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麻烦你了。”黎风闲停下贴发片的手,揭开箱子,里面放着用红布包好的鬓花线尾。

    “待会儿好好唱啊。”她拾起那包头饰,拿到黎风闲面前,声音高起来,“这个第一我拿定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黎风闲答应她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“‘则见风月暗消磨’,月字收音的时候,身体重心略微向后移,轻轻摇头,右边水袖先出,然后退右脚,变成左踮脚,等袖子落下来,再朝里微微转袖两次,到前胸这个位置掇袖。”#

    谈俪在礼堂二楼,手搭在栏杆上,躬身往下看,“林老师真是宝刀未老。”

    “他到现在还会每天吊嗓子。”黎风闲集注在林振山开合自如的动作上,“天虹的排练也会去监场,几乎没怎么休息过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说,”谈俪偏过脸,“有时候理解不来你们这些戏疯子。”

    “谈博士谦虚了。”黎风闲说,“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的负责人,付出的时间精力恐怕不比我们少。”

    谈俪眉峰一动:“我妈跟你说了?”

    “随便聊了两句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谈俪问。

    “昨晚。”

    昨夜十点半,药效刚退,黎风闲接到谈老太太的电话,问他身体如何了,需不需要去医院。

    温言款语了几句,话头不知怎么就落到了谈俪身上。

    黎风闲刚睡醒,咽喉干疼,轻咳两声,谈老太太以为他还是不舒服,便不作打扰,这才挂的线。

    “我妈还不死心呢。”谈俪捼了捼肩膀放松,“都和她说我是同性恋了。”

    黎风闲不作语,端着咖啡的手阒然紧了紧。

    第74章 什么

    “步步娇这支曲,唱完散板起的‘袅晴丝吹来’,春香就会把放着镜台的桌子放好。”

    薛淼搬来一把茶几。

    茶几上立着个支架,放入手机,当镜子用,“到‘闲庭院’,你就要走到梳妆台这边,但眼神还是要往外看,点明庭院的位置。”

    薛淼勾过椅子坐下,“后一句是‘摇漾春如线’。到这个‘线’字,我们开始解头巾,模拟古代女子梳妆的方式,假装胸前有一条虚拟的带子,用双手拇指和食指把它捏住,慢慢向左右两边拉开、捋平。”

    她从座位上起来,让身,“现在你来试试吧。先把身段做好,不用着急唱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叶筝拍拍脸醒神,穿上红色长帔风,系好颈部短带。

    走到茶几对角处,他深吸气,柔下情态,眼睛眺向窗外,步调弛然。

    迈步时脚尖向上翘起,着地时脚后跟用力,一步接一步,然后站稳,翻袖,袖子折到手臂上。

    薛淼替他拉开椅子。

    向外抖下袖口,叶筝又将下垂的水袖抬至胸前,用腕力向上掂动三下,伸出双手,摹仿解头巾的动作,目光转到手机屏上。

    望着“镜”中的自己,头发稍长,几根发丝盖过了眼睛。连日节食和运动下,整个人清减了几分,面颌处骨感增强。

    温别雨是个什么样的人呢?

    孤苦伶仃、戏班杂役、遍体鳞伤、罕见的脑部疾病、爱、恨、痛苦……

    这一生,他总是身不由己,唯一做得了主的,只有唱戏时的一折半出。

    温别雨便以此为信念,将灵魂也投进去。

    “照镜子的时候,温别雨很喜欢自己演的杜丽娘,或者可以说是爱,他爱上了这样的一个杜丽娘。”

    几日前,费怡给他讲这场戏,摊开的剧本上贴满了参差错落的便利贴。

    “你要把握好这个点。”她用红笔圈起杜丽娘的名字,“镜子里没有别人,只有温别雨自己,也就是那一瞬间,他认可了自己演的杜丽娘。但温别 记住本站网址,Www.biquxu1.Cc,方便下次阅读,或且百度输入“ biquxu1.cc ”,就能进入本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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